本期CF40有声图书馆聊的这本书是《行动的勇气》。

      《行动的勇气》中文版出版于2016年，已经风靡世界三年多的时间。这本书的作者是美联储前主席本·伯南克，他是一名受过严谨学术训练的学者，主要研究兴趣是货币政策和宏观经济史。

      从2006年被任命为美联储主席开始，伯南克在8年任期间只做了三件事儿：一是没有预测到2008年爆发的金融危机，二是硬着头皮处理危机，三是在危机后进行反思与管理，而这些也正是贯穿全书的主线。

      此外，全书以内部人士的视角，回顾了华盛顿在金融危机中的应对政策以及决策过程的细节，实质上，这也是梳理了作者伯南克在专业背景下对金融政策和工具的思考。

      本期与大家回顾这本书，是因为金融危机已经过去十年时间了，美联储资产负债表还没来得及回归常态，但美国经济却离周期末端更近了一步。如今，中美之间的贸易冲突前景不明，欧洲政治一波三折，美债收益率曲线更是多次倒挂，早已引起市场恐慌。全球市场如此动荡，不禁让人去回想十年前次贷危机的惨状。

      都说，前人的心路历程，是后人的行动指南。《行动的勇气》这本书，其实为当前各国央行下一步的选择留下了许多思路，尤其是美联储。

      接下来，咱们就来聊聊这么几件事：第一件事，看看伯南克是如何在市场恐慌情绪严重的2008年，实现与市场间的有效沟通的；第二件事，看看伯南克通过《行动的勇气》这本书，给当前面临复杂局面的美联储留下了哪些指引；第三件事，让我们一起看看，现在的美联储主席鲍威尔，是否得到了伯南克的真传。

      在《行动的勇气》这本书中，伯南克认为自己留给美联储的最大遗产，就是通胀目标制和货币政策透明化。这两大利器，正是他与当时的美国市场间进行高效沟通的关键。

      通胀目标制，顾名思义，就是指央行直接对外界宣布，它将在未来的一年或两年内，实现某个水平的通货膨胀率。然后，在市场公众的监督下，央行会运用相应的货币政策工具，使到时候的通货膨胀实际值与预测目标相一致。

      宣布一个通胀目标，会给政策制定者们“灌输”纪律和责任，这样无形的压力会迫使他们实现预定目标。或者，即便央行没有达到预定目标，这种制度也会迫使他们对公众解释一下，为什么目标没有实现。

      早在格林斯潘时代，通胀目标制的设想就已经从象牙塔走进了美联储理事会的议程上。但格林斯潘认为，数字化的通胀目标将会限制央行实施货币政策的灵活性，所以他一直没有对这一点加以重视。

      但是在伯南克任职期间，随着市场恐慌的一再加深，此前美联储一直沿用的说法，已经不足以让市场相信美联储抗击通缩的决心，“将在较长时间内保持低利率政策”，“将保证金融体系的流动性”这些说法，都显得太过苍白。市场需要相信，央行有坚持到底的决心，并且会履行它的承诺。

     而央行实现通胀目标制的一个关键要素，就是需要频繁地与公众沟通。这些沟通既可以是前瞻性的，告诉公众央行的目标是什么，以及计划采取哪些措施来实现目标，同时也可以是回顾性的，告诉公众央行过去的表现如何。这样频繁的市场沟通，一方面有利于加深公众对货币政策的理解，另一方面，也有利于公众评估央行货币政策的时机效果。

      有意思的是，伯南克也是在当选主席后逐渐意识到与市场谨慎沟通的好处的。从开始的小心谨慎、不喜欢公开演讲，到后面积极抓住任何演讲机会向市场传递货币政策意图，甚至还会在市场理解错的时候捶胸顿足，伯南克的心态变化其实也很有看点。

      伯南克自己总结道：“在艰难的环境之中，清晰明确的沟通比决策的灵活性还要重要。”

      这一句总结，太重要、太关键了。而回到当下的这个时点，确实是又到了市场迫切渴望美联储明确沟通的关口。

      一方面，自2012年以来，美联储设定了2%的通胀目标，但迄今为止，除了2018年的一小段时间外，美联储其实一直无法实现这一目标。尤其是2018年后，美国经济形势每况愈下，通胀率已经回落至2008年金融危机时期的低迷水准。

      另一方面，最近一段时间，各种期限的美债的收益率曲线也已经多次出现急剧倒挂。这种现象听上去可能有点复杂，但简单来说，就是说明了市场对美国经济并不看好，认为美国的经济增长已经见顶了，将会走向衰退。从历史上来看，几乎每次出现这种状况之后，美国经济都会面临危机。

      这样的形势下，市场正在不断呼吁降息，因为降息可以吸引企业贷款，扩大再生产，最终刺激经济增长。美国总统特朗普更是坐不住，一再抱怨鲍威尔领导下的美联储正通过加息阻碍经济增长。甚至有报道称，早在今年2月，特朗普就已经开始要求白宫律师团队探讨卸任鲍威尔美联储主席一职的可行性。

      那鲍威尔是如何反应的呢？除了严正声明将在明确法规的保护下做满任期外，鲍威尔其实正在酝酿做一件大事，那就是讨论美联储的“货币政策框架调整”。

      为什么美联储想要调整货币政策的框架呢？因为目前美联储的政策利率上限只有2.5%，而在过去60年的9次美国经济衰退中，为了刺激经济活力，美联储平均需要将政策利率下调大概5个百分点。换句话说，要是现在再出现一次普通的衰退，美联储只要稍一降息，就会触及零利率，那么美国现在的货币政策就再难胜任刺激经济的功能了。

      鲍威尔在此时想要讨论美联储的“货币政策框架调整”，其实也是得到了伯南克的真传。

      对此问题，伯南克曾经提出“暂时性价格水平”的方法，简而言之，就是正常时期一切照旧，非常时期非常办法，也就是说当货币政策进入无法再降息的困境时，美联储就要和市场再做一个承诺，那就是将零利率水平维持到更长时间，直到经济回暖。

      这样的货币框架意味着什么呢？根据相关理论，如果鲍威尔真要执行伯南克的这个“非常时期非常办法”的应对方式，美国未来则会有超过一半的时间允许通胀水平高出2%的目标值。

      由此看来，美联储与市场的沟通就显得更为重要了，美联储无疑要花费一些时间来给市场打一剂预防针，它要慢慢地让公众相信：不断高耸的物价是能够带来稳定就业和经济增长的。

      不过，美联储这一针，可谓是打得尤为谨慎和漫长。近两年，伯南克、耶伦和鲍威尔等美联储的各路大佬轮番出动，反反复复地在各种场合和各种媒介中提货币政策调整的设想，并且欢迎各位经济学家对其进行研究和发声。

      究其原因，这样的货币政策调整，显然会威胁到美联储来之不易的公信力。目前看来，美联储最顾虑两方面因素：

      顾虑之一，是允许国家的货币政策框架向推高通胀的方向偏离。虽说偏低的通胀预期也不是什么好事，但是显然，民众更厌恶一个支持通胀上涨的中央银行。

      顾虑之二，是美联储担心此举会被认为是政治压力的产物。正如大家所知，特朗普时不时抱怨美联储货币政策过紧，但美联储此前从未因特朗普的意见做出任何改变，并且一直对自己独立公正的形象引以为豪。但如果真的放松货币政策，显然就和特朗普一直以来的高调诉求不谋而合。

      美联储必须要考虑，如何寻找更多更有力的论据，去向市场证明，如此鸽向动作绝非是受了这位总统的影响。

      双重顾虑下，美联储再次面临两难决策。这时候，让我们再把目光转向《行动的勇气》这本书。伯南克在书中说道，“如果我们采取了行动，没有谁会感谢我们，但如果我们没有采取行动，又有谁会感谢我们呢？美联储成立的目标恰恰就是如此，做他人不能或不愿做，却又必须要做的事。”

      而这，或许就是行动的勇气与意义。